“在A市?”乔愉抬起头,这次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
“是的,”李铮点头,“文件里有何先生的联系方式和一张……他儿子的近照。”他将文件翻到附页。
当何建斌的照片映入眼帘时,乔愉的心脏猛地一跳。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她曾在母亲白雪精心修饰后发来的“全家福”里见过很多次——她的继父。照片里,他搂着笑容灿烂的母亲,旁边站着一个眉眼间带着叛逆不羁的少年,应该就是何霄。白雪的笑容看起来很幸福,是她记忆中母亲面对何家时惯有的、努力维持的“完美”笑容。而何建斌的眼神,在那些照片里总是带着包容,看向白雪时是温柔,看向那个少年时是无奈与宠爱。
乔愉迅速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温凉的陨铁白玉戒指。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了解。沈行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但他什么也没问。
下午三点,何建斌准时出现在项目组办公室门口。他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但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疲惫,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李铮起身迎接:“何先生,您好,请坐。”
何建斌走进来,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里的众人,带着急切和审视。当他的视线落在正在为他倒水的乔愉身上时,猛地定住了。他脸上的焦虑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叫出一个名字,又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他认出来了!这眉眼,这气质,和他妻子珍藏的照片、偶尔提及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
乔愉将水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她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何建斌那充满震惊、探究和复杂情绪的目光,声音清冷而礼貌:“何先生,请喝水。”
这一声平静的“何先生”,像一盆冷水,让何建斌瞬间清醒。他意识到场合不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最终只是艰难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谢谢。”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李铮身上,开始详细描述儿子的异常,声音里充满了父亲的忧心如焚。他讲述了何霄的叛逆、乐队的状况、近两个月的彻底失联和诡异行为,以及他发现的公寓里的异常状况。叙述中,他的目光仍会不自觉地飘向安静坐在沈行昭旁边的乔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项目组众人听着,做着记录。沈行昭的目光在何建斌和乔愉之间不动声色地转圜,心中了然。
初步信息收集完毕,何建斌则回去处理自己在A市的事情,后续M市汇合。
“我去吧。”乔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她刚刚结束一份器物分析报告,“M市我熟,处理这类‘非典型’情况,我的共感或许能派上用场。”她语气笃定,眼神里是长安事件后沉淀下来的沉稳与自信。
李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但最终化为无声的支持:“胡杨跟你一起去,安全。”
沈行昭点点头没有说话
出发前还是送乔愉:“把这个带上”给了她一个平安符纸“有什么信息都要和我分享。”
出差手续很快办妥。告别飞机降落在M市,湿润的空气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乔愉在研究院的商务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思绪有些飘远。母亲白雪再婚后,就定居在这里。
按照地址,他们来到何霄租住的高档公寓。
“麻烦你们了!霄子他……唉,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何先生搓着手,满是无奈。
乔愉点点头,敏锐的共感力已经捕捉到公寓里弥漫的一股阴郁、焦躁又带着一丝微弱“粘稠感”的能量场,源头就在紧闭的卧室门后。
她示意胡杨在客厅警戒,自己则走向卧室。
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暴躁的吼声:“滚!别烦我!”
乔愉没有硬闯,只是将手轻轻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眼。天眼无声开启,识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门板。瞬间,混乱的画面和情绪涌入:黑暗的舞台角落、台下无数扭曲闪烁的手机屏幕光、乔愉皱眉的是,她“看”到何霄的枕头下,压着几缕不属于他的、染成夸张颜色的头发,以及一张被揉皱、上面用暗红色颜料画满了扭曲符文的他的演出海报!
乔愉收回手,心中了然。这种程度的“污染”,对现在的她而言,处理起来甚至比修复一件能量驳杂的古董更轻松。
她转身,对一脸紧张的何先生和胡杨说:“何先生,问题不大。我需要进去单独和霄谈谈,很快就好。胡哥,麻烦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打扰。”
何先生虽然疑惑,但看到乔愉笃定的眼神,莫名感到心安,连忙点头。
乔愉再次面对房门,这一次,她没有敲门。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带着净化意味的灵力,在门锁位置凌空勾勒了一个微小的沈家清心符印。门锁内部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她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关上。
房间昏暗,弥漫着烟味和泡面味。何霄蜷缩在床上,戴着巨大的耳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警惕又空洞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滚出去!”
乔愉没有理会他的敌意,径直走到窗边,“唰”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瞬间涌入,驱散了室内的阴霾。何霄被强光刺激得眯起眼,烦躁地咒骂。
“我叫乔愉,A市民俗研究院的。”乔愉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压过了何霄的暴躁,“我不是来管你回不回家的。我是来告诉你,你枕头底下那些垃圾,还有你海报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偷走你的‘声音’。”
何霄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去捂枕头,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破的惊骇:“你……你怎么知道?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乔愉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和恐惧,“那个在Livehouse后台堵你,偷剪你头发,还威胁说不准你跟别的女孩说话的‘粉丝’,她的‘爱’快把你勒死了吧?噩梦?灵感枯竭?觉得有东西压着你喘不过气?都是拜她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