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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职典礼——如果那算是典礼的话,结束后,姚阡在小西秋芹泽的带领下来到了他的房间。

“舰长同志,”小西秋芹泽指了指房间说到:“您的房间就在这儿了,休息一会儿吧。”

姚阡笑了笑,说道:“谢谢了,还有,以后就称呼‘你’吧,我现在不是伯爵了,我现在是代理舰长。和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同志,所以记得给大家说一声吧。”

小西秋芹泽“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说道:“遵命,舰长同志。”然后转身走了。

姚阡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就躺到在床上。一天的奔波,从地球飞到12光年外的这里,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所以姚阡一躺下,睡意便阵阵袭来,在迷迷糊糊之中,有门铃声传了过来。

姚阡不想再起来了,便喊道:“请进!”

门外的人笑起来,说:“你门都锁上了,你怎么让我进?”

姚阡一听是韩庆林,立马从床上跳下来,把门打开。韩庆林换了身便服,手中提着玻璃瓶,瓶中装着透明的液体。

姚阡看了看那个玻璃瓶,说:“‘齐柏林’上还允许喝酒吗?”

“喝酒,想什么呢?”韩庆林一边说一边走进房间,在姚阡床前用手指一点,便从地板缝隙间涌出蓝幽幽的能量流,这些能量流迅速汇聚成一张圆桌。韩庆林将玻璃瓶一扬,对姚阡说道:“这是雪碧,不是白酒,舰上禁止饮酒,但喝些碳酸饮料是可以的。”接着玻璃瓶从韩庆林的手中滑了出去,摔在圆桌上。姚阡正想惊呼,只见圆桌迅速发射出一束能量流,将玻璃瓶补获,在能量束的控制下,玻璃瓶安然无恙地降落到圆桌上。

韩庆林一见姚阡那惊愕的样子,一下子笑了,说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在‘齐柏林’号上不要试图摔碎任何东西,因为你根本摔不坏,不是吗?”

姚阡也自嘲般的笑了笑,问韩庆林:“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韩庆林走到一面墙前,用手在上面划了一下,墙面迅速隐去了,显出一个在墙后面的储物柜。他从中拿出个椅子发生器,丢在圆桌旁边,发生器涌出淡蓝色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又会成了一张椅子,韩庆林坐到椅子上,将背向后靠,懒洋洋地说道:“来和你谈谈的,坐吧。”

姚阡坐到床上,看着韩庆林说道:“谈什么呀?”

“谈关于你的实习。你要知道,我在‘齐柏林’号上干了三年,这三年里有六个实习舰长登舰实习,然后你猜怎么了?”

“都,都死了?“姚阡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韩庆林似乎陷入了回忆,又很快挣脱出来,说道:“五个死了,有一个他女朋友就死在了他面前,害怕了,然后当了逃兵。我听说后来被人发现了,判了死刑,应该早就枪决了。”韩庆林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储物柜边拿了两只玻璃杯,放到两人面前。他把玻璃瓶拧开,将雪碧倒到玻璃杯里,又重新坐下。

杯子中的碳酸饮料“嗞嗞”的冒着气,白沫不断向上翻涌,房间里顿时散开柠檬的清香。

“所以,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当了逃兵?”姚阡问到。

韩庆林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些人刚来时也和你差不多,都是些热血青年,不满于干那些小官小职,都想着为国效力,血洒沙场。然后呢,唉?”

姚阡似乎知道了韩庆林要说什么,拿起玻璃杯喝掉一大口饮料,将玻璃杯往桌上一放,说道:“所以你认为我可能成为下一个他们?

姚阡直钩钩地盯着聊天,说到:“你认为会这样吗?“

姚阡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姚阡小心翼翼地说:“我不也是个热血青年,然后不满意做个小官儿,来做实习舰长。”

“你不一样。”

“不一样?为什么?”

韩庆林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你想知道那些人上舰后都是什么反应吗?”

姚阡感觉韩庆林完全是在自说自的,根本就没听他说的话,但他也感觉到这场谈话会是很重要的,所以只能跟着韩庆林的话说下去:“什么反应?”

韩庆林没吱声,只是默默地叹气。姚阡在他空洞的眼神中瞥见了回忆的一角。这回忆肯定是痛苦和不堪的,姚阡在想。不然他也不会不愿意告诉我。

可是姚阡按捺不住的好奇催使他又问道:“什么反应?“

韩庆林打了个激灵,坐直了缓缓地说:“那些人刚上舰也表现得像你一样殷勤,也显得很老实,待人挺和善的。不过他们都有一个毛病,太急功近利了。他们恨不得不经过学习和磨炼就打场漂亮的歼灭战,打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然后满身荣誉和赞美的去上任为一名真正的舰长。但这可能吗?”韩庆林站起来,像在自问自答,“这不可能!连我都在军校中学习了足足五年,光实习又实习了五年。十年啊,十年!十年时间我才当上这个舰长。我到目前为止至少参加过六次大会战,我从尸山中挣扎着爬出来才走到这个位子上!那些实习的,企图只通过几个月的实习就走到这个位子上来。”

韩庆林端起玻璃杯,将饮料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声音已变得声嘶力竭,姚阡之前从没见过韩庆林这么生气,感到了从心底生出来的胆寒。韩庆林仿佛把那些已经死了的实习舰长们拎到他面前训斥。

姚阡没敢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他也没敢抬起头来看着韩庆林,只能把头低下,看面前的玻璃杯中的汽泡上下翻腾。

“因为他们的急功近利,他们所指挥的第一场仗一定是失败的。我们可能没败,但对他们自己来说是失败的。他们会出丑,会被那些战士们背后议论。他们会失去信心,会试图放弃,然后亚历山大和小西秋芹泽他们便会来安慰他们,来劝解他们。不过大多数都听劝,那些不听劝的,至少表面上也听劝了。”

韩庆林把玻璃杯拿起来,将玻璃杯重新倒满,轻轻地吹了一下气泡。

“那,那他们听劝了,会怎么样?“

“怎么样?”韩庆林的话仿佛从鼻孔中喷出来,充斥着不屑,“会表现地好些,会学习了,不再试着直接去指挥了,而是帮帮忙,干一些切合实际的事。但是,“韩庆林猛砸了一下圆桌,圆桌的能量流接下了他的全部力,韩庆林几乎大喊道:“他们犯了第二个错误,鲁莽!他们差不多都死在上面了!“

“鲁莽?”

“是的,鲁莽。当他们意气和傲气冲去理智的时候,他们的鲁莽就显露出遗了!他们做起事来毫不思考,只懂蛮干,根本不去考虑后果和严重性。我问问你,姚阡,自己一个人就带着群僚机就直接试图突防防空火力仍然完整的敌舰队,这不是找死吗?”

韩庆林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饮料,一口咽下去,继续说道:“我记得在之前有个叫林什么的,就试图以卵击石,结果我命令他回来,他还争什么突防会成功的,然后被门速射防空炮当场击毁!六个人有三个是死在这个错误上。”

“那还有第三种错误吗?”姚阡听完韩庆林的话,心中反倒轻松下来。这种错误我还会犯吗。他想道。

“第三种错误,是恐惧。”韩庆林的语调平缓了下来,恐惧就是你最爱的人,你最关心的人有一天就死在了你面前,这种恐惧是非常可怕的,姚阡。”

韩庆林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姚阡看到他的眼中噙满了悲痛的过往。

韩庆林说话越来越有些抽泣了,他说到:“姚阡,其实‘齐柏林’号在小西秋芹泽之前有位大副,叫陆久别,他是个似乎只存在梦中的好人,那么温和,那么善良。当时我刚当上舰长,全舰中就数他威望最高,大家都服他,而现在大家之所以都服我,就是因为他。然后呢,然后”韩庆林好像马上要哭了出来,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又说道:“他就死在了我面前,就死在我面前!当时是第四次多恩会战,作为舰长,我决定去亲自指挥地面作战。就在指挥部外,一束流弹飞了过来,一下击中了他,就是那么不偏不倚!他一下子身子就软了,倒在地上,我过来拉住他的手,一边喊医护机器人,一边告诉他要坚持住。他微笑着,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他就闭上了眼,永远的离开了!然后,然后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这个情景,每天晚上!他死后两周内,我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他一直就在我身边,一直在!那个情景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韩庆林一下子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姚谦,语调渐渐轻下来,说道:“姚阡,恐惧不会杀死你,但它会动摇你的意志,作为一名战士,作为一舰之长,意志动摇比死亡更加可怕。”

姚阡听了,什么也没说,他也说不了什么。她自小就是出了名的胆大,现在却对这恐惧感到一丝心悸。

沉默在两人之间逗留了很长时间。

姚阡还是开口了,说道:“还有什么错误吗?”

韩庆林坐下来,将玻璃杯倒满,想了一下说道:“有,自负和懒惰。其实你可以把它们看作急功近利和鲁莽的后遗症,自负和懒惰的人不会想着去学习,至少他们表面上似乎在学习,但实际他们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当有人来劝的时候,他们似乎听了,哼!”韩庆林冷笑一声,说道:“似乎听了,其实内心是不改的,依旧是那么我行我素,把谬论当真理,最后呢,吃了谬论的亏!但在这个地方吃亏,”韩庆林伸手指向舷窗外的苍茫星河,“结局只有一个,死!”

姚阡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想到自己的自负,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韩庆林接着说:“在外太空,想要犯错是极为容易的,一丝的头脑发热都可以产生一个错误。但是你想在犯错后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身为舰长,你的一切举动都要三思而后行,你的行动,你的思维要学会步步为营,像下一盘大棋一样。你手中的每一件武器都是棋子,你不仅要对自己的棋有所了解,你更要学会揣摩对方的行动,往往你要学会走一步棋想十步棋以后的局面。”

“要揣摩对面?怎么揣摩?”姚阡苦笑道:“他们和我们都不是一个生物族群,他们的科技和文化与我们都迥乎不同,怎么去揣摩呢?”

“是可以的,只是你没有作战经验罢了。”韩庆林摇晃着玻璃杯,杯中的饮料来回翻腾,使泛起层层白沫,“你那些小打小闹是不能算经验的。即使是不同科技文化也是能沟通的,你要知道,在黄金时代,在安德大帝时代,我们汉人同其他民族同胞间也有科技文化的差异,最后不也还是能实现融合大一统吗?”

“可是生物族群间的代沟怎么去消除呢?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思维去猜测他们的行动吧?”

“这也是可以的,”韩庆林说道,“他们的弱点不一定体现在科技上,但一定会体现在基因上。比如克拉人图有强壮的身躯,思维却是透明的,容易被控制和猜测;达维博人智力是很高的,只是创新能力极差,只会一味的模仿;而像多恩人,塔塔都人都不过是一群给北银河联盟当炮灰的罢了,他们的学习能力弱于人类一大截,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在科技上碾压他们。”

韩庆林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谨慎,姚阡。谨慎。奉劝给你的就只有这个了。只有谨慎了,你才能勇,能谋,能忍耐,能发奋以图强。所有古来大将都靠这一个谨慎赢下一切,尤其是在现在,在外太空作战,要么全舰死,要么全舰还。在死与还之间做出决定的人,只有舰长。”

韩庆林最后一句话,是用手敲着圆桌说完的。圆桌的能量流在敲击下相互碰撞着,发出了“当当”的回声。随后,韩庆林走到窗前,透过坚硬的合金玻璃,静静的看着窗外流转的星河。他不禁轻轻的说道:“星辰或许会包容混乱,但绝不会包容错误。”

当沉默刚刚开始弥漫的时候,姚阡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问:“你看你扯的,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聊的?”

他伸手打开床边的全息表,发现时间已经流走一个多小时了。

韩庆林也笑了,说道:“我们都挺会扯的,你还记得刚开始那个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吗?”

姚阡努力想回想,“哦,是那个为什么我和那些实际舰长们不一样,对吧?”

他原来不是没听,只是等着到了最后再说。姚阡暗暗说道。

“对,是这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阡吃了一惊,一时竟不说不出话来,十几分钟流走后才说道:“我以为你要揭晓谜底了,没想到球最终还是踢给了我。”

韩庆林微微一笑,说道:“只有你自己分析了,才会更有体会,才能发现了自己与那些人的差别,才更不会去犯那些致命的错误。”

姚阡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是因为出身吗?”

“不,不是。”韩庆林“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我当实习舰长的时候也犯过这些错,我们两个出身不都差不多吗?一个世袭伯爵,一个世袭子爵。这些错误都是性格和能力上的缺陷,这种缺陷不是出身可以补回来的。”

“那,那是因为什么?”

“你想想。”

“因为学历?”

“之前有个剑桥毕业的,他学历是很高,但犯的错和他的学历一样高,我是说他犯的错堆积成的山。”

“那我还有什么优点?”姚阡有些犯难了。

“有的啊,而且这个答案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韩庆林将玻璃杯中的最后一点饮料倒入杯中,一饮而尽。

姚阡笑了,也将杯子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说道:“我从刚开始就期待这个答案,却到最后也没得到个所以然。”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探索答案的过程往往更有趣,不是吗?跟看小说一样,总得有点悬念我们才有兴趣读下去。”

姚阡点点头,把身子向后伸了伸,又坐回来,看着韩庆林。

“哦,对了,”韩庆林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杯子,又看了看姚阡的杯子,说道:“对于你爸的事儿,我很抱歉。他葬礼的时候我刚好在外执行任务,没能去。哎,一代人走了,又一代人走了。当年你爷爷,老伯爵牺牲的时候,那葬礼好像跟在昨天进行的一样。”

姚阡听到韩庆林话语间的哀伤和愧疚,便说道:“人终究还是要走的,没事儿。只可惜啊,我爸他没牺牲在前线,没完成他最后的夙愿。”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时间似大江般滚滚流去。

韩庆林站了起来,说道:“哎,我走了,你这走东闯西地也累一天了,也歇会儿吧。”

姚阡突然打趣问:“这饮料多少钱,还需要我结单吗?”

韩庆林一下子笑了,说道:“这是后勤的补给,怎么可能会要你掏钱。”

姚阡站起来,把韩庆林送到门口,打开门,姚阡忽然问道:“我们接下来干嘛去,说了这么久,也没说到这个事儿。”

“这个,”韩庆林迟疑了一下,说:“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上前线,是去镇压洛维达星的土著文明叛乱。哼,这些洛维达人,政府给再好的政策,也抵不过北银河的人一句‘成功后共享经济’。该死!”

姚阡没有在意韩庆林的爆粗口,只是浑身顿时感觉像被扎了个洞的皮球一样泄气,那种颓废感不可阻挡地涌上心头。他口头上没说,就在心里骂道,靠,又是这些鸟事!

“好吧,就这样,这样也挺好。”姚阡勉强说道。

“走了。”韩庆林顺手将房间门也关上了。

韩庆林走后,姚阡看着关上了力场门发呆。此时他的内心既像房间洁白的墙壁,又像大浪翻涌的海,搅地他不知所措。

姚阡只好再躺到床上,看着关上的力场门,似乎那门也关上了自己的前程。他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悲观,但这种苦涩而又不甘心的心理却无时无刻不在上涌。

难道我一辈子就只配去干这些小事琐事?

“罢了,先休息会儿吧。”姚阡叹道:“唉。”

他闭上眼,旋即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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