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碗里的茶汤突然泛起涟漪,灵荷刚要端杯的手猛地顿住。
道长指尖的茶针在茶饼上悬停,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道观大门:“客人来得比预想中早。”
话音未落,铜门被风撞得吱呀作响,门外的石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惊起的山雀在跳跃。
“先进内殿。”道长起身时茶针划出残影,将茶席上的青瓷罐推入暗格。
灵荷跟着他穿过回廊,雕花木窗将晨光剪成细碎的金片,落在地面的青苔上像撒了把碎茶。
腕间的淡痕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像在与道观里若有若无的茶香共鸣。
内殿的香炉燃着陈年艾草,烟缕在梁柱间盘旋成经络般的纹路。
道长掀开供桌下的石板,露出个嵌着铜锁的木箱,锁孔竟是片茶叶形状:“令尊说,唯有血脉相通者的体温能开启。”
灵荷将手掌覆在锁孔上,铜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茶芽突破外壳的脆响。
木箱里铺着防潮的油纸,整齐码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壶身上雕刻的经络图与父亲茶记里的标注分毫不差。
最底层的茶则里藏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时簌簌作响,墨迹在光线下泛着茶油的光泽:“这是项目的核心数据,令尊用茶汁加密,需配特定茶水解码。”
道长指着帛书边缘的茶渍,“每处污渍对应一种茶性,错配就会损毁字迹。”
灵荷的指尖抚过帛书上父亲的批注,墨迹旁画着茶壶的剖面图,壶盖内侧标注着细小的刻度。
腕间的淡痕突然发烫,指引她看向茶具中的公道杯,杯底刻着“玉清宫秘藏”五个小字,与阿婆给的安神茶标签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当年保护的不仅是茶种,更是这套能解百毒的茶疗古方。”道长往炭炉里添了块松柴,火星溅在青砖上噼啪作响。
殿外传来器物破碎的声响,夹杂着江辰的呼喊:“灵荷,别躲了!交出东西我们既往不咎!”
灵荷握紧手中的帛书,突然明白父亲为何将秘密藏在茶中——那些看似平淡的茶汤,竟是守护真相的铠甲。
道长将紫砂壶塞进她怀里:“壶腹有夹层,装着解码的母本茶样,去后山茶田找‘七星阵’标记,那里有安全通道。”
推开后窗的瞬间,山风卷着茶香扑面而来。灵荷踩着窗台跃入茶园,茶树叶片上的露珠沾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
腕间的淡痕指引着方向,每当靠近正确路线就泛起暖意,像父亲的手掌在轻轻牵引。
远处的茶丛中闪过几个黑影,脚步声在山谷间回荡,惊飞了枝头的画眉。
她按道长的指引找到七株呈北斗状排列的茶树,最中间那株的树干上刻着朵荷花,与她儿时刻在藤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灵荷抠动刻痕,茶树下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潮湿的空气里混着陈年的茶香,像父亲书房的味道。
钻进去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江辰的怒吼:“给我追!她跑不远!”
洞道狭窄潮湿,两侧的岩壁上凿着茶篓形状的灯台,残留着烛泪凝成的茶褐色硬块。
灵荷摸着岩壁前行,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竟是幅简化的终南山地图,标注着用茶名标记的暗语。
腕间的淡痕随着深入逐渐清晰,在幽暗的洞道里像条发光的丝线。
行至转角处,洞壁突然渗出清水,顺着岩壁的纹路流淌成细小的溪流。
灵荷蹲下身掬水饮用,甘冽的泉水混着淡淡的茶香,让喉咙的干涩瞬间缓解。
水面倒映出她的脸庞,腕间的淡痕在水光中竟与洞壁的经络图重叠,形成完整的回路,像茶在水中舒展的形态。
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伴随着炒茶的香气。灵荷加快脚步穿出洞道,发现自己站在间隐蔽的茶寮外,竹匾里摊着的茶叶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陈叔正坐在灶前炒茶,见她出来松了口气:“可算来了,杜先生在前面接应。”他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道长说这是解码的关键茶样,遇水即溶。”
茶寮外的竹林突然传来响动,阿芷举着柴刀从树后跳出来,辫梢的雀舌茶已换成警戒的红绳:“杜先生引开了大部分人,还有两个跟着脚印追来了!”
小姑娘的脸颊沾着泥土,眼睛却亮得惊人,“我按约定敲了五下暗号,山里的茶农会帮忙拖延时间。”
灵荷跟着他们钻进竹林,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与远处隐约的呼喊声交织。
陈叔突然停步,指着前方被藤蔓掩盖的小径:“顺着这条路走,能到玉清宫的后山瀑布,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他将炒茶锅的炭火往竹篓里一倒,火星瞬间点燃干燥的竹叶,浓烟在竹林间升起,像道天然的屏障。
“拿着这个。”陈叔塞给她块茶砖,“这是用项目保护的古茶种压制的,内藏芯片,是令尊留的后手。”
茶砖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却带着令人安心的重量,“道长说,茶有千劫,亦有千解,关键在守心。”
他推了灵荷一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故意踩响落叶引开追兵。
灵荷攥着茶砖穿行在竹林间,腕间的淡痕指引着方向,每当靠近瀑布就泛起清凉的触感。
远处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混着山风的呼啸像在吟唱古老的歌谣。
她跃过一道溪流时,看见水面漂浮的茶叶突然直立,排列成与帛书对应的图案,像在为她解码指引。
瀑布的水雾扑面而来,灵荷踩着湿滑的岩石攀上观景台,杜梦正等在那里,竹篓里的茶样还在滴水:“快把帛书拿出来,瀑布的折射光能显现隐藏字迹。”
他接过灵荷递来的茶样,撒在展开的帛书上,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文字,像茶在水中绽放真容。
“找到了!”灵荷指着显现的地址,那是父亲茶记里提到的安溪古茶园。
身后的竹林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辰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狰狞,完全没了之前的温文尔雅。
杜梦将帛书折好塞进灵荷怀里:“你先从瀑布后的栈道走,我来断后。”
他捡起地上的竹枝,茶农的暗号声在四周响起,“记住,茶器里的秘密要配上你的经络痕才能完全激活,这是令尊早就算好的。”
瀑布的水流撞击岩石,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掩盖了他们最后的对话。
灵荷钻进瀑布后的栈道,水珠顺着岩壁滴落,在她肩头碎成细小的珍珠。
腕间的淡痕在水雾中格外清晰,与怀中茶器的经络图遥相呼应。
她知道这场因茶而起的追逐还未结束,那些藏在茶具、茶样、茶记里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茶园深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