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亮着油灯，一家子人围着一张四方八仙桌，连一贯不爱与他们同吃的明世贤也破天荒地出现在饭桌上，满满当当显得格外拥挤。
“荷丫，村东头的柱子昨儿带头报了名。”赵二勇夹起块炖得酥烂的排骨，骨头上的肉颤巍巍的“村里的汉子大部分都报名了，明日他们便会过来，到时候你机灵点，这乡里乡亲的不好得罪谁。”
“爹，我晓得。”初荷正低头吹着肖五郎夹来的豆腐，热气氤氲了眼睫。她忽然抬眸，筷子在空碗沿敲出轻响：“我想把屋基地下那块水田改成池塘，养珍珠，再种上莲子，以后有莲子吃又有莲藕吃。”
“莲子，莲藕？”陈氏捏着面巾的手顿住，竹筷上的青菜滴下汤汁。赵三凤差点咬到舌头，明世贤刚端起的茶盏停在半空，盏中茶汤晃出一圈涟漪。
唯有隐忠一点也不觉奇怪，默默给隐含夹了口青菜，指尖的薄茧擦过瓷碗发出细微的声响。
初荷暗道不好，这书里的世界哪来的莲子？
正思忖间，肖五郎的指尖已覆上她手背，温热的触感透过粗布衣袖传来。他夹起一筷子烟熏肉，油花在肉皮上滋滋作响：“是我在一本怪谈书中看到过，名为‘玉藕’花开并蒂，根可入药。”他说话时目光沉静，仿佛真在回忆书中字句，“谁知她听了便上了心，今早还缠着我要找‘莲子’呢。”
明世贤放下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的冰裂纹：“怪谈书多半是文人瞎编。”他语气平淡，随后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陈氏嗔怪地瞪了肖五郎一眼：“你呀，就由着她胡闹！”嘴上数落，却笑眯眯往初荷碗里添了勺鸡汤，“明儿让五郎去镇上问问，若真有那‘莲子’，买几棵回来试试也好。”
初荷望着肖五郎含笑的眼，心头疑云翻涌。待众人散去，她几乎是拽着肖五郎进了里屋。刚闩上门，便想问个究竟，却被他捂住了嘴。
“嘘——”肖五郎指了指东墙，那里糊着的草纸已有些透光。明世贤的咳嗽声隔着墙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力道。
初荷瞬间明白，隔墙有耳，这让她更想快点建房子，建一个大房子，还要建隔音特别好的那种。
她凑近烛台，看火苗在肖五郎眼中跳跃成细碎的金芒，忽然听他在耳边轻笑：“娘子是九天仙娥的事，怎好叫凡人知晓？”
“什么？”初荷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跟他说过自己是神仙这件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初荷猛地后退半步，撞在木箱上。可看他眼中促狭的笑意，哪里有半分信以为真的模样？
“你明知我不是……”她话音未落，已被肖五郎揉进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野外的草木气，胸膛的心跳透过粗布衣衫传来，沉稳有力。
“不管你是神仙也好，妖精也好，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是我守护十年换来的娘子。”
听前面的话初荷都快感动哭了，这最后一句话…瞬间把她酝酿的情绪拍的稀巴烂。
初荷有些赌气的推开他道：“很晚了，睡觉。”说完自顾爬上床，面朝墙壁闭上眼睛，不去看肖五郎。
肖五郎望着她蜷成虾米的背影，一时愣住。“不是好好的，这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又好好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妮子吃自己醋？
他吹灭烛火，摸黑躺到她身侧，手臂刚要环过去，便被她踢了一脚。
“别动。”微微嘶哑的声音，似是在压抑着某种冲动。
挣扎无果，初荷也只好作罢，就在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肖五郎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我心悦的是，‘你’”他将你字，咬的及重。
只可惜初荷似乎没有听懂，压根没搭理他。
“睡吧，”他的声音已带了睡意，“明日起，便让人挖塘。”
初荷嗯了一声，睡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