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两侧花香馥郁,淡淡薄雾。
是那高悬于顶的月华太过浓稠,让人有种天地间被轻纱笼罩的感觉。
齐清风抱着雪怜走过石阶,那搂着齐清风脖子的手便松开了。
“多谢仙长。”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边,痒痒的,让人有点儿轻微的不自在。
雪怜道:“剩下的路奴自己走便好,不劳仙长。”
气息远去,齐清风骤然感觉一股微不可察的失落。
他将雪怜放下,心中思忖。
莲花池与丹灵阁毗邻,若雪怜姑娘身体不适也可及时去往。
且冷月师妹尚在昏迷,他明日看望完师妹也可顺道来看望雪怜姑娘。
齐清风道:“如此,那你便好生歇息。若有事,可用此物唤我。”
月华灼灼,齐清风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来。
上面光滑无痕,没有雕刻花纹,质朴简单。
“这是玉镜,你喊我的名字,便可与我说话了。”
玉镜可是个好东西。
雪怜接过,佯装窘迫。
“还不知仙长名讳。”
齐清风勾起唇角,道:“天禅会首席大弟子,齐清风。”
“齐、清、风。”
雪怜似牙牙学语的稚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齐清风的名字。
她的声调很柔和,念着他的名字时,神情认真。
齐清风不知为何,在告诉她姓名以后,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她会念出自己的名字。
但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快到几乎没让他自己觉察。
“奴记下了。”
她又笑了。
齐清风离开时想,今晚的月,可真像她弯弯的眼。
齐清风转身时,雪怜便也转身,没有丝毫留恋。
脸上那温和的表情迅速褪去,小脸绷着,面无表情。
在暗处的嬴玉堂见到这一幕,觉得有趣笑出了声。
他这笑声出现的突兀,吓雪怜一跳。
浑身紧绷,心跳加快。
莲花池静谧,有一汪温泉水,这里的温度便会比外头高一些。
雪怜出了薄汗。
是谁?
等了一会没有再听见动静,雪怜皱眉。
难道是猫?
只是仙家之地,也会有爱养猫的闲人?
雪怜正准备松一口气,却感觉从背后猛地吹来一股冷风,将裹挟在她周围的温暖都尽数吹散。
后颈处起了一片小米粒。
有人!
雪怜猛然回头!
她看到脚底原本属于她的影子被另一重影子盖住!
那人竟在她身后...!
雪怜伸手就要去拿腰间的碎刀片,却被那人反剪住了手抵在腰后,另一只手则虚箍住了她的腰。
对方的出手太快,动作又狠辣,这么一个小小的像是顺水推舟的动作,让雪怜忍不住吃痛闷哼。
“弄疼你了?”
对方嘴上说的隐有心疼意味,实则手上的劲半分没松。
雪怜自是听出了他的声音。
正是白日下神舟先暗伤她后又调戏她的那位。
嬴玉堂。
“仙长好雅兴,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咄咄逼人。
嬴玉堂动作没变,却轻佻地从后贴近她的背。
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拳。
“我那大师兄若是知道你是这副模样,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淡淡的药味与他身上的味道交杂在一起,让雪怜厌恶地皱眉别开脸。
“不劳仙长费心。夜深了,仙长请回吧。”
“天禅宗亲传弟子何处去不得?就是这莲花池我想待几日就待几日。”
“是啊,天禅宗亲传弟子何处去不得,竟也要与一个伤患争夺养伤的居所。”雪怜语气嘲讽,末了语调一转,语气变得温柔缱绻,“还是说,你喜欢齐仙长,所以吃味他安排于我莲花池这一住处刻意来争夺?”
嬴玉堂在花丛中流连已久,旁人说他水性杨花他都置之不理,唯独今日在这皓月当空下,身前女子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让他有了怒意。
喜欢齐清风?
嬴玉堂冷笑一声。
他在雪怜的耳畔道:“雪怜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啊。”
雪怜懒怠再与他多说。
“仙长请自重。”
“自重?”嬴玉堂咀嚼着这两字眼,“你与我,半斤八两。”
雪怜侧过头,懊恼自己身弱任由被他人掣肘。
她的眼睛里除了月光,还盛着满满的不耐烦与厌恶。
明晃晃的情绪,就这么完全落入嬴玉堂的眼中。
嬴玉堂瞧她这幅模样眼眸微眯,感受到身前之人的抗拒,终于松了手。
嘴上不饶人道:“湖心洲的花奴,也会说出自重二字,莫不是听旁人对你说多了,学来的。”
语气只余讥讽:“你是最不配说自重的人。”
雪怜失去了束缚,忍着膝盖的疼痛往前走了两步,转身看着嬴玉堂。
她目光灼灼,一时间竟比夜明珠还亮。
“仙长深夜来此,若不是因为齐仙长吃味,那就是想与我共赴云雨?”
嬴玉堂一愣,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雪怜表情讥讽与嫌弃。
“我虽是湖心洲花奴,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像仙长这样的,就算是以自由为代价,我也不愿意委身。”
雪怜气急。
这嬴玉堂莫名其妙过来说这些话,也不知目的是什么。
嬴玉堂眸色陡然改变!
雪怜莫名感觉一阵心悸,抬手捂着胸口位置大口喘气。
刚才查探一番,她身上果然有妖气!
只是这花奴除了有些气滞,没有别的反应。
难道她身上的妖气只是沾染?她本身不是妖?
嬴玉堂垂下眼,目光落到雪怜腕间的巾帕上。
那是齐清风的。
嬴玉堂上前,雪怜后退。
但她膝盖有伤,自然是比不过腿脚健全的嬴玉堂,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黑漆漆的影子压下来,像一座山似的。
“你!”
雪怜惊疑不定。
难道是她身上有什么异常引得嬴玉堂起了疑心?
雪怜心跳加速。
嬴玉堂伸手,将她腕间巾帕解开。
动作粗俗,堪堪愈合的伤口此刻又崩裂开来。
雪怜吃痛皱眉,听见嬴玉堂低头道:“不是给了你我的巾帕,为何不用?”
语气暧昧至极,雪怜冷漠地看着他,不知他脑子到底抽了哪根筋。
嬴玉堂将齐清风的巾帕换下,在雪怜腕间缠上了他自己的。
这样等阿月醒来若看见这花奴也不至于因为齐清风的巾帕伤心,嬴玉堂暗想。
雪怜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暧昧横生欢喜,而是被他烦得生厌。